研究生招生数20年翻50倍，英语要耗掉大部分备考时间
主持人：今天我们的网友很多是大学生，大家对研究生招考这个话题比较关注，大家也知道，在去年和前年出了一些比较引人关注的一些事。比如说北京大学贺卫方教授停止招收研究生、清华大学教授陈丹青也公开声明停止招收研究生等等，大家对研究生这个话题，研究生改革都比较关注。今天我们非常荣幸地请到了赵长胜代表，请他就研究生招考这个话题给大家做一次嘉宾访谈。赵代表今天访谈的主题主要是“呼吁研究生招考要取消全国统考”。我们首先想问一下研究生招考，研究生招收现在成了一个什么问题？
赵长胜：研究生招生现在每年招40万—42万之间。招生的数额是很大的。现在和我们20几年前考研究生相比，现在研究生招生确实招的多了几十倍。像我是1981年考研，当时全国只招了8千多人。现在是招40多万，招了50倍的人，翻了很多番。
现在大学生本科生也多了，本科生原来一年招20万，现在招了几百万，现在在校学生已经达到了2千多万了。这样从考研这块应该有一个大的改革。现在存在一些什么问题呢？
我想存在这么几个问题。一个，上大学以后，他要想考上研究生，还必须在国家统考的几门课程上下功夫。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大量的研题、背诵背东西、记，花了很多时间做这个。这样势必影响大学生在校期间对其他课程的学习，特别是他创新的锻炼，实践能力的培养，这样大学生考研就存在着一些弊端。
主持人：特别是英语这块花的时间特别多。
赵长胜：英语、工科数学都花了很多时间，做大量的题。我那时候考研也是这样的，做几千道数学题，有的甚至做上万道数学题，这样大量的时间去扣这些题，其他时间就少了。这样要影响其他课程的学习。现在这方面的事情应该说越来越严重。学生上了大三以后，基本上别的课程不愿意去学了，也不想去参加实践活动，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准备考研上。所以这个确实是大学素质教育、创新教育方面有一个很大的影响。所以，去年我就在人大开会的时候就呼吁这个事情，就是能不能取消全国统一考研。因为全国招生几十万研究生，上百万人去考研。这些人千军万马挤到这个独木桥上，这样不利于我们人才多样化培养。人才多样化培养需要多方面的能力，多方面的知识，各个专业都不一样。你如果不考虑这些专业方面的情况，都是采用这样一个简单的方式，管理倒是好管理，但是太简单化了。所以，这方面我呼吁还是取消全国统一考研。
不同专业不同要求 呼吁取消研究生全国统考
主持人：不同的学校有不同的特色，不同的专业对不同的研究生有不同的要求。
赵长胜：对。
主持人：你们这个测绘专业对研究生有哪些要求？和北大、清华等等和他们专业有些不相同的？
赵长胜：像我们这个专业，它要求学生一个是数学要好，数学基础要好。再有，它的计算机应用能力要好，再有就是实践能力、动手能力要强，有这些要求。这些要求的话，我们跟考研只能看数学这个成绩。数学这个成绩还不见得是我们这个专业所要用到的，考的内容。往往和我们所用到还有一定的差距。数学能力主要要考他的思维能力。在这方面我们现在的考研还体会不到每个专业的情况。
再有一个，学生的创新能力被扼杀了。他在大学期间，就是为了考试而学习，不是为了创造而学习。如果一个学生成绩不是太突出，他可能背的东西，死记硬背的东西并不是太突出，但是他动手能力很强，创新能力很强，这样实际上是我们培养研究生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能力。我们往往在招生的时候，无法考察这方面。
如果采用这样机械的考研方式，势必要影响到大学的教育。因为大学学习比较好一点的，应该说头脑比较好一点的人都想考研。那么几百万人或者一二百万人去考研，最后招40万、50万人招上来。我们招上来的这些人，他的专业方面的知识，宽口径的东西就很差。这样的话，影响到整个大学的高等教育质量问题，影响了整个的质量。而不是影响这些考研的学生。
想考研或者考了没考上的学生也照样受到影响。所以，整个大学的教育安排上都受到影响。像我们专业，我们学校一年招100个学生，100个学生大概有60、70人去考研。大家在实习的时候，这些学生虽然白天也跟着出去实习，但是他头脑中琢磨着还是我哪些题没做，我外语哪些没背，政治哪些条款没背，这样他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那上了，所以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主持人：像国外的大学就比较注重培养学生的动手能力，创新能力。
赵长胜：对，动手能力、创新能力，我们想建成创新型国家，如果连研究生都不能创新，这个国家怎么创新呢？这个研究生应该是最顶尖的，硕士博士应该是最电键的，而且他们的年龄是在20几岁，正是创新的好年龄。等到50、60岁让他去创新去，他能吗？他还得靠年轻的时候，在年轻的时候，他把很多的精力用在背条文去了，死记硬背去了，那怎么能创新呢？所以这是非常大的问题。所以，我建议取消这样的全国统考，然后把这个权利下放给学校，下放给学科，下放给教授。逐一把关，采取看进严出。如果确定不好，哪位比哪位更强一些，那我们都收上来。学一段时间看看他的能力，我们交给他的科研项目能不能完成，能不能跟着导师做一些项目。如果能做我们就多培养几个，如果不能做我们就晚毕业一点。所以，要打破现在这种统一的，简单的一种考研模式。
主持人：就是由学校自主招生，他要不要考政治、外语等等这些公共课？
赵长胜：也要考，我想这种考试需要研究。一个，比如说这个学生的外语，国家水平考试已经达到多少分了，国家统一考试已经达到那个了，就没有必要再考下来。比如说英语水平考试多少分以上的我就可以录取。就没有必要再去考他去了。比如说数学，我们可以根据各个专业的不同来考。政治的话，我们可以以“考核”为主，不一定以“考试”为主。考察这个学生的政治素质，通过面试，通过对他交谈都可以了解他的思想。而且从大学他几年的表现完全可以，我们信任他在各个大学，如果他在大学不是一个好学生，写上好的，也不能那样吧。而且他大学期间学政治课的话，也有考试，我们可以看那个。不见得我们非得让他死记硬背，记下条条框框然后来考。
主持人：刚才还谈到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要把学生平时的科研能力和实践能力作为招录他的非常重要的条件，这个怎么去确定他呢？
赵长胜：实际上这也是根据不同的专业了。比如说文科有写作水平，你可以交一篇文章，或者你发表的文章，或者你写的文章。像工科，工科有很多实习，根据他的实习了解他的实习情况。也可以进行考察。通过考察我们了解一下他的实践能力，比如说我的测绘，我参加一个测绘工作，你测一幅图，我看一下你的测量水平软件应用水平，一些熟练的程度，我可以这样考核他。因为考研，我招一个研究生，对这个专业来讲并不是太多，我完全可以通过考核来解决这些问题。
再有，比如说在大学期间，你写的一个实验报告，比如说一个好的实验报告或者写一篇一般的英文方面的论文，这样的也都可以拿这方面考核，比如说这个学生在大学期间就发表论文，我可以根据他的论文情况进行招生。通过面试也都能够了解到的。
统考之下的研究生高分低能力
主持人：您如果要招研究生，如果招到的研究生你不满意，是什么样的情况不满意？
赵长胜：不满意的事情也挺多。来的学生以后，考试成绩都很高。进来以后，你叫他干什么，他不会干，本来在大学期间应该学会干的东西，比如说测图。我说你带两个本科生去测图去，他不会测，那些不考研的人反倒会测。这是最简单的，再提高一步，人家说搞一个科研，教他做，他不知道怎么做，不知道从哪里入手。科研训练上，你今天跟他说，明天他还没有向前发展。过了一段时间问他，他还是不会做。始终让老师抱着走，这就不行了。作为研究生来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自己不能够修行的话，不能靠老师抱着你，老师抱着你创新，老师做过的东西让你去做那还有什么意义？都是老师没有做过的东西，比如说这个事情老师并没有做过，这是一个长信的内容，谁没有做过，前人没有做过，你做出来了，才叫创新。老师已经做出来的东西，你还去做，这不是重复了我的工作了吗？老师让你去做的话，你并没有把它做成功，你还得指着老师教你怎么做，老师也没有做过，他怎么教你怎么做？他如果把精力用在这上面，他还用你干什么？对不对？所以，有很多的科研，应该说老师大概知道一个思路，但是老师并没有去做过，老师可能指导很多研究生，很多研究生做一个大的项目，老师总体思路有，但是具体某一个块的内容他也没去做。你邓老师去教你，教你什么。他必须自己去自学，自己去自己研究，自己去提高。他如果有这样，能项目的子项目做出来，那么对老师的整体项目是一个支持。对他个人来说是能力的一个很大提高。我们做研究生的时候也是这样，老师让你做一个项目，老师大概有一个思路，他自己并没有做过，我们就得靠自己去研究，最后研究出来之后跟老师交流，不断吸收老师的经验，最后把项目做出来。
主持人：像这么的人，你教过的研究生中，肯定也有一批比较优秀的，你觉得他们有什么特点？
赵长胜：优秀的研究生就是自觉创新能力比较强，而且自学能力，自己学的能力比较强，这个是优秀研究生。你要是说如果事事等着老师去教，这样的研究生就不会有太大的发展。以后毕业以后，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发展，事事等老师。
主持人：您能不能介绍一下，比如说国外一些大学，英国、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他招研究生是一个什么样的程序？
赵长胜：国外我了解得不是太多，因为我没有在国外留过学。但是我也是听他们国外留学的一些人讲过一些。国外的大学的研究生入学基本上就是到那里登个记，注册，然后找导师，导师愿意带他，他就可以去了，学校就可以招收他。到导师这儿来呢导师也是这样，交代你一个项目工作，交代你一门课程，这个课程他也就是大概的指导一下，不是还像高中、本科那样一点点给你讲课，国外本科讲课也是，老师讲课没有一个固定的教材，他根据他所了解的东西这一堂课很多，我们的学生来讲会觉得这个老师讲得很乱，但是信息量很大，但是就某一个具体细节的东西他并没有讲出来。这些问题，他最后给你一些指导，他说你看哪些哪些文章，你看哪些哪些材料，他看这些材料之后回过头再听老师讲课，通过这个来提高学生自己的创新能力和创造能力。不能说我就专门通过考试，一张卷一张卷地考。研究生考博士也是通过一张考卷就完事了。那这样的话，我们整个教育都围绕着一个考试而去办，那么这个教育我估计质量，我们创新型国家就很难实现。
主持人：国外大学他们研究生招生是宽进严出，有的人读博士要七八年的。
赵长胜：对。有的读博士两年就读下来了。像我一个研究生同学，他到德国去读博士，他两年就拿到博士学位了。有的人必须拿到六七年才能拿到博士。所以就看他在研究生期间做出什么了？他学的东西够不够博士，够就毕业，不够就毕业。国外英美硕士比较简单，英美硕士有的写论文，有的不写论文。有的再学一年进一步就可以毕业就可以硕士了，英国还有一年毕业的硕士，他那个比较简单。但是他那个博士要求很严的，需要他发表论文。因为这个博士论文拿出来以后，要通过几个教授评审，这几个教授有一个不给他打OK，也过不去。
主持人：现在像您刚才谈的，国外大学对学生的论文也是比较关注。我们国内现在一些研究生也是比较关注他在校期间发表论文，有数量规定，在一些期刊发表论文等等。据我所知，在大学期间很多的毕业论文都是东拼西凑的，怎么在这方面进行规范？对大学生的毕业论文作为研究生招考的参考依据，这方面怎么样规范呢？
赵长胜：这个可以。大学期间的毕业论文，我们工科叫毕业设计，毕业设计、毕业论文是重要考核学生能力的标尺，如果要写出非常好的毕业设计、毕业论文，就可以看出这个学生的创新能力和工作能力。这个应该作为考研的一项主要的考核内容。研究生期间，究竟应该发表多少论文，不同的专业应该有不同的尺度，不应该用一个尺度来衡量，比如说实验性的学科，实验性的学科就很难发表论文。
比如说农学，农学要想搞出个成绩来需要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做出成绩来。因为一年农作物有一个生产周期，要一个研究生两三年，叫他非得发表几篇象样的论文可能吗？不太可能。有的学科是不太可能。所以，不同的学科有不同的尺度，对于科技人员也不能纯用论文来衡量，如果用论文来衡量又是一个简单化的衡量。就逼迫人们去造假，搞学术垃圾。
主持人：刚才谈到应该取消全国研究生招生考试，全国统一考试统一出题，把权力下放给各个学院，下放到专业，下放到校处，会不会出现一种情况，学生拉关系走后门，找教授让他给我走走后门。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赵长胜：这方面的事情也不可能没有，也不能说因为个别的现象就放弃这方面，就搞全国统一的（考试）。这是个别现象。因为这个教授来录取，并不是一个教授来录取。比如说我要想招生，我这个专业有五六个教授上这儿一坐，这个学生进来啥也不会，这五六个人都能买通吗？也不太可能。这种事情我觉得也应该相信教授，绝大多数教授不会这样做的。他要招研究生，是希望这个研究生出成果来，并不是希望这个研究生给他送几百块钱、几千块钱就解决问题。现在这些研究生也太低估这些教授了。
个别教授有没有？我想也不能说没有，肯定也有。这还有另外一个尺度。以后学生的成就和教授的成就之间还有一个连带。学生的成绩出了多了，教授出的成绩自然就多了，学生不行，你招来的学生什么都不是，比如说这一个专业招来的学生什么都不是，以后什么都不能干，那你这个专业还有发展吗？我想作为学校，作为教授不会那么容易被买通。我想是这样。
主持人：您刚才讲宽进严出，是不是他授予学术论文的时候，对他学术论文把关比较严，比如说硕士毕业论文、博士毕业论文，在这方面采取一些措施？
赵长胜：对，在这方面要严格一些，一个要确实能解决一些问题，确实在学术上、技术上有所创新。大家都是奔创新这条路来走，这样我们国家就好了。不能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死背硬记去背些条条框框去。全国统一考试，现在看弊端确实很大，但是要说权力下放以后有没有弊端，有没有问题，这些不可能没有，我想这些要在实中逐渐去完善它，逐渐去摸索。
主持人：在建国前时期，有一些很有名的教授，比如说钱钟书等等，他们数学考试都是不及格的，后来就破格录取他们上大学。遇到这样的情况在现代能不能实现。比如说某个学生在某一方面特别提出，他在某一个方面，比如说公共课，比如说英语、政治、数学很差，这一块能不能给他们一些优惠的政策？
赵长胜：如果有某一方面特别突出的话，这样像我们权力下放以后，我想这个应该可以。，比如说这个学生上大学期间有发明、有创造，比如说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发明。尽管他其他课程学习成绩都不是太好。但是我说这样的学生我完全可以收他。有的人数学不好，比如说毛主席，他的数学就不行，但是他的文史能力是非常强的。像这样的人，你不可能说你数学不行就不行。有的人搞文的，数学确实就不行，学不进去。有的人学理工，可能动手能力特别强，但是他考试成绩一塌糊涂。大学期间有发明创造的人也是有的。原来我有一个学生就是，在大学期间就得过专利，而且这个专利还不是我们这个专业的，是别的专业的一个专利，他就擅于琢磨这些，但是你让他去考研，他肯定考不上，因为他精力没放在死记硬背上，他考研就考不上，他最后本科毕业就分配了，就走了。
主持人：挺可惜的。
赵长胜：很可惜，现在大量存在这样的问题，就是这个学生动手能力非常强，你看他工作踏踏实实，就是考试学习成绩不行，他上不了研究生，而很多上研究生的人这方面的能力又不行，这样就形成一个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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